王语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不知道王丽如今到底知道了多少，在他从家里头泡出来之后，王妈妈到底有没有把他跟王东的事儿全都说出来，这些他都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也不敢乱说。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我弟弟，现在看起来这么可怜。”

  “觉得我可怜，你还笑？”

  “觉得你可怜，可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所以只能笑了，”王丽扭头看向他，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头发：“你愿意跟我说说么，多一个人知道，说不定也能为你分担，帮你出出主意。”

  “我知道你会帮我出什么主意……”王语低下头，鼻子一酸：“你肯定也觉得，我是个疯子，可能也觉得我是个变态，觉得我有病。”

  “你……”王丽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半天，语气带着试探和忐忑：“你……跟东哥……”

  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扑通”一声掉进了王语的心里头，他涨红了脸，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这反应几乎就算是验证了王丽心里头的猜想，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你们俩……”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们俩都看见王妈妈走了过来，王丽本能地推了王语一把：“快跑！”

  王语却没有动弹，攥着拳头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屈辱的倔强，可是刚刚还只是发红的眼睛，却立即有了泪光，看王妈妈一眼，又立即低下头去，嘴唇微微哆嗦了起来。

  王妈妈走到他跟前，直直地看着他，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拿你当我儿子了。”

  王语低着头，没有说话，王丽欲言又止，微微后退了半步。

  “你永远都无法得到我的原谅，除非我死了，我敢对着老天爷发誓，我如果哪天原谅你，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王语低着头，嗓子里突然发出了似乎难以抑制的“呜”地一声，无声哭了出来。王妈妈眼眶红肿，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我的死活无所谓，可是我不能让你也跟挖我的心一样去挖你父亲的心，他心脏不好，一身病，你要是还有良心，你知道该怎么办。”

  “我跟你爸说，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所以我才这么反对你的这个恋爱，我讨厌王东，是因为他站在你那一边，帮着你。你爸是个聪明人，他肯定不会完全相信，所以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看，你别妄想能够得到他的支持，我告诉他，他如果知道了实情，只会比我更疯狂，你要是想让他死，你就照实告诉他。”

  王妈妈说了扭头就要走，王语忽然抬头，喊道：“妈，对不起……”

  王妈妈停下了脚步，路灯下树叶的影子影射在她的肩膀上，随着夜风微微摇曳，她的侧脸也在斑驳的光影里面晃动着，王妈妈低下头，说：“你早知道对不起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把你捧在手心里，揣在心尖上，从来……”

  她的声音忽然喑哑，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额前的头发垂落下来，挽起的头发散了一些，整个人看着十分憔悴。王丽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安慰王妈妈两句，王妈妈忽然扭头对她说：“别告诉你爸。”

  王丽点点头，却看见王妈妈的眼泪几乎立刻掉了下来，她朝小区门口走去，背影窈窕，超出了她年龄的年轻，地上的零星的落叶被风卷起来又落下，有一条小狗哼哧哼哧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忽然又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而后又继续往前跑，终于消失在夜色里面了。

  第235章 想要的生活

  王丽扭头看了王语一眼，问：“你……还要回家么？”

  “怎么回家？”王语擦干了眼泪，说：“回去爸肯定要盘问我，我顶不住。”

  “顶不住也得顶，”王丽说：“你别怪小妈，我都能理解她，要是换做是我，或许比她做的还要极端，她都伤心成这样，愤怒成这样，可还不肯告诉爸实情，为了什么，不光是为了爸，心底深处，还是为了你们俩，为了你们俩，为了你……跟东哥……”

  王丽低下头来，语气沉重：“你回头吧，你跟东哥，不可能有未来的，我知道你们可能是在想，就那么偷偷摸摸的过日子，可是你往现实了去想，你觉得你们能瞒多久？说句难听的，家里头的长辈又不是五年六年就死绝了，很可能你们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过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你觉得有可能瞒得过去么，有可能过的幸福么？”

  王丽扭头看了王语一眼，说：“所以你不用觉得小妈残忍，刻薄，她的冷暴力，监视，强制控制，都是一个母亲在突然面对自己的儿子跟……人人碰到这种事都会一时失去理智，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还是一个几十年家庭生活都和谐美满的一个女人，因为没想到，所以更激进，我相信，等她慢慢冷静下来，会跟你好好谈的，只不过，我也觉得，事情的最后结果，是你跟东哥做出让步，最好。”

  “我知道你会是这个态度……”王语说，嘴角微微提起来：“我们早晚有一天众叛亲离。”

  “别怪我说一句让人寒心的话……这件事老王家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了，都会觉得抬不起头来……我们也都是普通人，这事儿，不光彩。”

  王语沉默着没有说话，王丽也在旁边沉默了一会，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咱们回去吧，不回去跟爸解释解释，他不相信小妈的话的。”

  王语却不肯动，她轻轻拉了一下，王语忽然抬头，说：“姐，我害怕。”

  王丽愣了一下，王语眼皮子一耷拉，眼珠子就掉了下来，整个人看着好像瞬间小了好几岁，像个高中生，很可怜。他本就长的瘦弱，以前不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没有发觉，如今知道了，再看他，觉得这些天似乎瘦了很多，看着很可怜。

  王丽叹了一口气，心里头沉的像海一样，海水深而起伏，映着皎洁的有些冷的月光。

  “怕了，就回头吧，路还在，别等到回头的路都没有了，后悔就晚了。”

  “我真的非常爱他，”王语说：“一开始的时候，可能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被他追求的感动了，可是如今，我真的非常爱他，舍不得离开他。”

  “电视剧里不都说么，爱一个人，最高的境界不是得到他，而是看着他幸福。这虽然都是狗屁话，可是反过来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跟东哥在一块，跟家里头都断绝了关系，真的会快乐么？人生在世，难道真的只要有爱情就能活了么？”

  王丽说着握了握他的手：“其实我有些不理解东哥，按说他比我们都大，从小也都比我们成熟，这些问题他肯定都考虑过，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跟着你一块疯了。”

  “我们俩都是疯子，疯也是一块疯了，其实……”王语欲言又止：“其实她现在之所以那么固执，不肯放手，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我，他觉得不能背弃我，所以在我没放手之前，他都不会放手。”

  “不管你怎么替他说话，我都觉得应该还是他负最大的责任，他比你大，算是长兄，俗话说得好，长兄为父，就算兄弟喜欢他，想跟他在一块，他也该拒绝，说来说去，就算他有再多的苦衷，也改变不了一点，那就是他太自私了。”

  她说着掏出手机来：“我给他打个电话吧，看他怎么说。”

  “别给他打……”王语拦住她，说：“他今天刚见了我妈，已经够他受的了。”

  “他见小妈了？”

  王语点点头：“就在咱们唱歌的时候。”

  王丽沉默了一会儿，说：“就在咱们唱歌的时候。”

  王丽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可够他受的。”

  王语又蹲了下来，头埋在膝盖里，默默地说：“我有时候觉得我们俩是在给自己掘坟墓，可能我们俩也没想有什么好的未来，就想死在一块吧。”

  “你这么说，让我心里头挺难受的……”王丽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说：“不明白你们俩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话音刚落，王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来，王丽看到那个手机，就笑了出来，说：“早知道你谈的对象是东哥，打死我我也不会偷偷给你买手机。”

  王语扯了扯嘴角，接通了电话，王东在电话那头问：“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跟丽姐在外头散步呢。”

  “还不去休息，今天不是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