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简单。

  老狗突然告诉她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她承认她的心狂跳不止，想要扑上去抱住他，告诉他，不你很优秀，感情的事从来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可是她不能不负责，她根本就还理不清楚这份感情究竟源自陈瑶还是自己。如果在一起了，相处之后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再说分开的话伤害是最大化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糟糕到那个地步，那对她来说才是不能承受的结果。

  所以她点不了头，也摇不了头。她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秦深用了这一辈子的勇气把话说出来，得到了两次相同的答案。她不知道，心硬还是嘴硬？管不着了，反正勇气一股脑用完就没有了，他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站起身，揉揉自己满是沟壑的眉心，走到床沿坐下，终于发话放她走：“想不清楚就回去想想，我等你明天的答案。”

  “哦。”钟意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状态，闻言大松一口气，抓起自己都快被抠烂的包泥鳅一样溜了。

  坐电梯从十二层返回七层，回到自己房间，她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喘气。是做梦吧，是吧？显然不是，老狗的每一句话都戳得她真实心疼。

  不知道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他竟然说他跑了个马拉松。这太让人不敢相信，他们兄妹快二十年啊，怎么突然就……

  先是自己脑子犯浑，再是他捅破内心，完了完了，她根本就不清楚明天该对他说些什么。

  “叮——”手机有讯息。

  她掏出来看。

  【秦深：“答应的话明天早上九点前来我房间，九点没来我会离开。为了避免彼此尴尬，放心，我会搬离你家的。不要再躲，你爸妈想你了，回去吧。”】

  这个人……真是步步紧逼不给她喘息之机啊。

  现在想想，他卖房子给她四百万解约，他会做饭还说家里好歹有一个人会做，他为了她的安全气得大晚上去干架，说钱就放她那里免得挪来挪去，他一而再再而三溜她，还说感情源自何东……

  左伊阳说得对，她是猪脑袋，她该把核桃当主食补补脑子。左伊阳还说秦深在润物细无声，在套路她，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

  她现在就感觉自己的确不太逃得出去。秦老狗就是个骗子，一点点给她好处，让她一点点习以为常，然后用把好处收回去这招来威胁她答应在一起。如果秦深搬走了，他不再联系她了，她会疯掉的。

  真的要在一起吗，万一只是受《脱身》影响的呢。钟意最终也得不出个结论，总之不管怎么选择，她的最终目的都是不能伤害到他。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想着他们这近二十年来的种种。他们在片场的初遇，他们一路走来的斗嘴，他们互相为对方抱不平，他们在干爸去世的时候抱在一起哭……世界上，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人能够取代彼此在心中的位置了吧。

  很晚才睡着，第二天睁开眼已经是八点半。她头昏脑胀地坐起来，想起身上还有一个不得不赴的约便觉得沉重。她塞上拖鞋，走到镜子前面，发现自己黑眼圈有点重，皮肤状态也因为昨晚的疲惫有些欠佳。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整个人都有点云里雾里搞不清楚要干嘛，待会儿去还是不去，去的话该怎么说。她刷了牙洗了脸，手抠着洗脸面盆感觉因为紧张而发起了抖，腹部自然收缩抖动，脖子僵硬比上断头台还绷得直。

  最终她放弃治疗，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泼了半分钟冷水。等擦干净脸出去拿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她惊恐地发现，已经九点零五分了！

  手机差点没拿稳。

  老狗是不是走了？

  啊，他不会真的走了吧！

  八点半起床，她现在才清醒。

  仿佛有一把刀架在钟意脖子上，她现在还不去的话，这把刀就划拉下去了。她要死，她要为自己的缩头行为买单，她以后都见不到老狗了！

  呼吸当场停顿，她拽着手机抽了房卡，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就冲出门去。可那个电梯存心要弄死她，两个都在八层以上还在往上爬中，她绝望地只好冲向楼梯。

  从七层爬到十二层，爬得她气喘吁吁。1203，在长廊的尽头，这么长的距离简直就是她走过的最长的路。她本来就还没有梳过的头发被跑得乱七八糟，酒店一点都不好走的拖鞋跑到快要坏掉。

  “砰砰砰……”钟意终于敲响了秦深的房门。

  现在时刻是九点十分，如果老狗足够洒脱，应该在九点整的时候就离开了。她急得想撞墙，不会房间里没人吧，已经十秒过去了还不来开门。

  她掏出手机想打老狗电话。

  正在紧张的解锁中，咔嚓一声，房门开了。秦深站在门口，已经换下睡衣穿着t恤，证明他其实时刻准备走掉。

  看到他的脸，钟意的心脏一下子得到了救赎。

  男人站在门口，抬起眼皮看了看她，说：“九点十分，超时了。如果想说拒绝的话，同时又想劝我不要搬走，最好别。”他勾勾嘴角，皮笑肉不笑，眼底的青黑很明显，“我是男人，我也要面子。”

  钟意突然怪力上身，一把将他推进门去，反手把门关上，自己往门上一靠，脱口而出：“那就试试吧，试试！”

  秦深看着她，没有接话。

  她喘着气，有一点慌乱：“就试试。昨天龙海枫不是求我试试交往吗，你问了同样的问题……好，我答应，就试一试。就……男女朋友的关系。我没捋清楚，但是我觉得他的方案不错，试用期，如果你接受的话……”

  说话的时候，她偷偷瞄了眼房间里面。床边已经放着他整理好的行李箱，而秦深脚上穿的是板鞋，随时拎包就可以走。她很庆幸自己赶过来了，也许晚一分钟，她和老狗就正式宣布擦身而过进入疏远阶段。

  “试一试？”他问，终于有了表情。

  “嗯。”

  “你当是招工？”

  “我不管！我不要你走。”

  他看起来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有些不耐烦：“究竟是答应了，还是缓兵之计而已。钟意，你不要溜我。”

  她就挡在门口绝不让步，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谁会拿这个当缓兵之计啊，我喜欢你，我就想跟你试试怎么了。是，陈瑶还在我的脑袋里，但是我tm的也不想放过你，我不想看到我们就这样完蛋。”

  “所以只是不想我走？”他不依不饶，偏要问出个深层答案。

  “如果你非要我回答‘我爱你’，那我现在办不到，我不可以随便说话。我说试一试，是给彼此一个机会，万一呢，万一就彻彻底底爱上你这辈子都跟你走下去呢。”

  “你说得还挺诱人。”

  “但是在确定要约定一辈子在一起前，总得有个适应期，对，就是试用期，特别是我这种压根儿没理明白感情的白痴异常需要这个阶段。我也是担心闹出大的动静，毕竟cp党天天在吼着求发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时刻盯着我们。如果随随便便宣布在一起，最后却又分开，对谁来说都是伤害。”

  “你的意思是，就算在一起，也是悄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