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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2 / 2)


  钟意:“嘿嘿。”

  她和老狗就这么相亲相爱在山村里继续生活着, 不过出于角色需要,类似于这种“钟意会做而陈瑶不会做的事”在她身上越来越少见。她努力地在把自己活成陈瑶, 有爱的画面越来越少,她没有工夫再去和老狗开玩笑,甚至和老狗话都渐渐少了, 与剧中人物一样多用眼神交流。

  陈瑶跟何东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们就尽量往那个状态靠,去找到戏里需要的感觉。彼此都很努力,她在进步老狗也在进步。

  十一月底,有两个消息同时传来。

  ——剧组将在下个月中旬提前过来开拍, 据说是魏导身体不舒服,想早日完成作品,也是担心自己的效率降低会影响进度,错过他要的季节场景。

  ——左伊阳主演的电影《风筝线》拿到今年百草奖的最佳电影作品奖,而她本人利落地斩获最佳女演员奖,成功封后。

  演技加流量加颜值的最强实力派青年女演员,这个奖拿得实至名归。这还是她首次触电电影,出道不到四年就光荣地成为了一线,事业的节奏漂亮得让人嫉妒,对此,钟意表示非常眼红。

  【我是陈瑶:“然而我出道快二十年了,至今一个奖都没有,提名零蛋,只有一个《暴风家庭》团体奖。】

  【左边天空有太阳:“莫方,下一个就是你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陈瑶:“感觉整个人都很丧,活着真的太艰难了,同样是人,为什么有人那么幸运,有人一辈子都是悲剧。”】

  【左边天空有太阳:“你这么没心没肺还能受我刺激?醒醒,这不是我认识的胖娃[微笑]”】

  【我是陈瑶:“……”】

  【我是陈瑶:“入戏了……sorry,被陈瑶占据了我的灵魂。”】

  【左边天空有太阳:“是不是最近过得不太好?”】

  【我是陈瑶:“是很不好,我的思想要被陈瑶取代了。忘了说恭喜,我最亲爱的姐妹儿,我会紧追你的脚步争取明年证明自己[加油][加油][加油]。”】

  最近钟意的状态已经出现了明显变化,刚来时候的有说有笑再也见不着了,她变得时常一个人呆坐着,眼神木然。刚开始会咋呼咋呼地喊着手上长冻疮了,冻疮好痛好痒她想妈妈,而现在把手伸进冷水却已经只剩麻木。谁能够想得到,她原本是半点家务都不会的人,现在敢操起鞋子打老鼠。

  她成了那个被生活折磨得放弃挣扎的陈瑶,唯有在见到秦深的时候会找回一点灵动,会对他笑甚至开玩笑。但也是偶尔,毕竟她和秦深之间连对话都少了。

  入戏要把握一个度,太深了出不来将后患无穷,令人犯愁的是连秦深也状态出现变化,比从前木讷,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脸越来越瘦,看起来同村里那些小年轻们像极了。

  好在是电影在不久之后就开拍了,众人终于在两个月的磨难之后等来了大部队。眼下正是最冷的时节,四处结冰下雪,魏导一个老人家裹成个羽绒球驱车来到第一线。

  七十岁的老人了,为了艺术还来受这份儿罪。

  戏开始拍,钟意没有了羽绒服穿,又厚又脏的棉衣棉裤穿上身连走路都感觉费劲。手脚冰凉更不用说,穿的棉鞋踩雪里用不了一会儿脚就冻得没知觉。脸上别说化妆了,被抹得脏兮兮得只剩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来流露角色情绪。嘴唇就不涂唇膏了,纯天然冻到开裂。

  钟意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做演员可以苦到这个份儿上。当初吊三个小时威亚,熬夜一周拍戏就觉得自己已经很敬业很辛苦了。

  魏行舟导演很满意,他看到了一个他想要的陈瑶,一个他认为很贴切的何东。似乎不需要他怎么来说戏,两个演员都能很快表演出他满意的画面。

  来之后拍的第一场戏,是陈瑶被老公赶去河里破冰取水的戏。现在的冰面还没有到最厚的时候,如果再往后拖将非常不好拍,所以这个不是很好拍的一场戏被提前了。

  钟意没有让导演失望,娴熟的动作,冻得开裂的手,想哭却哭不出来的眼睛……那一锤锤敲在冰面的力道,是她想要敲破牢笼的呐喊。

  镜头里的已经不是钟意,而是陈瑶本人。

  紧接着的第二场戏,陈瑶在取冰过程中一只脚不小心踩进了冰水了,她需要靠自己从冰窟窿里把腿提起来。那场戏显而易见只能是一条过的,钟意拔了半晌才把浸水之后沉甸甸的腿□□,瞬间棉裤上就结了一层冰,她因此冻哭,原计划这一条应该就这么完了,而导演却一直没有喊cut。

  冷到人崩溃的天气飘着小雪,眼泪一流出来就冻住了,她每眨眼一下都感觉眼皮沉重,因为眼泪已凝在睫毛上成了小冰坨子。导演没有发话指导,她开始挣扎着站起来,去找自己的锤子和桶,她哭着想要回那个其实并不想回去的家取取暖。

  导演给了特写镜头,终于在她出水一分钟后才喊了cut。

  而后,工作人员赶紧把她抱屋里去,脱掉冻成冰棒的裤子,钟意的腿已经冻得没一点知觉。好在她当天的戏份只有这一条,接下来都安排的是秦深的。

  大家都说钟老师演得真好,钟老师辛苦了,她对此一点感觉都没有。

  干妈说的突破,她想她找到了口子,这一次陈瑶这个角色带给她太多细腻的感受。很苦,但是她很高兴,一个文字中的女人从自己身上获得了生命,这种异样的感觉不是任何人都能体会到的。

  第二天,天气格外恶劣,倒不是下起鹅毛大雪的缘故,而是风刮的人连站直都成问题。于是剧组临时修改拍摄计划,改拍了室内戏份。

  这是一场强|暴戏,陈瑶的老公是个哑巴,有脾气不会说,只会操起棍子打她。她因为端过来的水太烫了便被暴揍一顿,然后被压在床上□□。

  因为是冬天,当然不会脱衣服,镜头只给了上半身。这场戏只拍了两条,导演就宣布通过。演对手戏的演员那两个巴掌是实打实落在她脸上的,虽然对方没有用蛮力,但她的脸还是感觉有点肿。

  之前那次不太好的经历让钟意对这种生活中很少见的情景有了自己的理解,导演意外于她的表演张力,给了特别好的评价。

  而这一场戏拍完,钟意的精神状态出现了严重问题。毕竟是场强|暴戏,入戏太深的话对陈瑶的打击等于伤害到她的身上,她呆呆地坐在片场,神情麻木一直搓着自己的手。

  “钟老师,喝口水吧。”化妆师小姐姐为她化妆的同时,也负责了照顾她的工作。本来这些应该让小石头来做的,但是考虑到这里的环境太糟糕,钟意并没有同意小石头过来。

  小姐姐注意到她太木了,甚至窝在角落里一个人在发抖,就担忧地陪在她旁边和她说话。然而效果并不好,钟老师始终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钟意强撑着一直拍摄到晚上,期间努力调整了自己的心境,完美呈现出陈瑶几个不同阶段的状态。等宣布结束这一天的工作,她虚脱地倒床上去,感觉自己精神分裂,饭也没有胃口吃。

  做演员很苦,光鲜亮丽只是其中一面。明明只是一个人,却可以活出不同的人生,杂乱的情感交融着,或是正面或是负|面,背负太多感觉很累。

  晚上秦深来看她,那个同样拍了一天戏,现在也就比他好一点点的男人,能通过什么有力的话来安慰她呢,他自己都不是很好。

  秦深摸了摸她的脸:“还痛吗?”

  她点点头,眼泪花流下来:“痛死了,痛得我想杀了他。”

  “这是拍戏,是事前说好真打的。”

  她愣了愣:“哦。”

  安静了两秒钟:“可是好像真的……我有点分不清我是钟意还是陈瑶了,我觉得今天晚上我大概会做噩梦,你……来陪我好不好?”

  秦深看着她那张陷入迷茫的脸,颦眉笑着:“你有什么吩咐我是不满足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一向都盼望着能陪着你的。”他伸出手,被磨出茧子的手划过她依然细嫩的脸。

  钟意闭上眼,终于感觉到有温度传来,能够勉强使得体内的鲜血不再那么冰冷:“你是……何东还是秦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