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分卷(85)(2 / 2)


  他的额上是几乎深可见骨的创口, 被黑袍人压在地上的侧脸,杂乱地布满了划痕,将原本绝美的面容毁了个干净。身上的衣衫尽被鲜血所浸透, 虽说略有遮掩,但仍能看到腰背处,那不自然的塌陷。更不用说,还有那双血肉模糊得看不出形状的手

  种种看来,确实是丑陋又凄惨。

  汪峦刚要说什么, 眼睛却被祁沉笙捂住了,温暖的怀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耳畔随即感受到祁沉笙的气息。

  九哥, 别看。

  汪峦没有拿开祁沉笙的手,就这样被他遮着双眼,稍稍侧身仰头像是在望着他:好,我不看但是沉笙都已经看到了吧?

  祁沉笙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向被他紧紧拥在怀中的汪峦。

  何止是看到了,当金丝雀的光芒彻底消散后,他自虐般看过汪峦身上的所有伤口, 一遍又一遍地, 亲吻着他冰冷的额头, 抚摸过他伤痕累累的侧脸,死死抱着他骨骼破碎的身体

  他恨自己的轻狂, 带着汪峦来赴这场险境,更恨自己无能,深陷往日的幻象中,让他的九哥独自承受这等折磨痛苦。

  汪峦此刻看不见祁沉笙的神情,但只要稍稍靠近他的胸膛, 就能听到那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每一下都带着无法舒解的自责与悔恨。

  他未被遮住的半张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而后伸出双手,去捧住祁沉笙的脸,而后又划向他皱紧的眉间。

  沉笙,汪峦轻轻地开口,像是说与那银桂树中的人听,又像是单纯地想要从对方口中,得来答案:你可会嫌我容颜尽毁?

  不会。祁沉笙拥着汪峦的手臂骤然收紧,话语中没有半分犹疑。

  那你可会嫌我身体残瘫?汪峦继续笑着,问了下去。

  不会。祁沉笙低头吻上了汪峦的额,依旧是那般无比珍视的模样,唯将锋利的目光,留给不远处那溢着银光的巨树。

  呵,银桂树中藏匿的声音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他说你就信了?

  我信,汪峦的话语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缓缓牵下祁沉笙遮在他眼前的手,无比坚定地望向巨树:他说的话,我便信。

  银桂树中的声音没有再响起,祁沉笙拥着汪峦,与他一起站立在树下,细长的绅士杖紧握于手中,蛰伏着随时准备化为利刃,将汪峦强行从这里带走。

  但一切似乎都因汪峦的回答,而画上了休止符,许久之后巨树中才又一次传来声音。

  痴子,你既这么选了,我月城也不是上赶着要人的。

  只是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汪峦听罢,只觉心中放松几分,祁沉笙却依旧环着他的身子,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重之又重地说道:我不会让九哥后悔的。

  汪峦笑了起来,银桂树中再次传来冷冷地不屑声:既然如此,本君这便走了--

  说完,那银桂树的光华便暗了下去,夜幕中四周的星芒,也随之仿若要离去。

  但就在这时候,祁沉笙的绅士杖却乍然落地,敲出不容忽视的声响与步步紧逼的威势:且慢。

  小辈还有一事,想要讨教月城来的贵君。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银桂树中的声音又含上怒意,泛着银光的树枝也越发刺眼,酝酿着攻击的意味:不过是个星监罢了,也敢向本君问话!

  祁沉笙却对他的威吓视若无睹,一手揽着汪峦,一手敲击着绅士杖,淡淡地说道:自然不敢向贵君问话,小辈也说过了,只是请教而已,想来贵君不会那般吝啬。

  他也不管巨树中的声音答不答话,只由着脾气直接问了出来:您是月城来的贵君,想来对凡间之事,也是了如指掌的。

  那黑袍人勾结手下,几年来造出执妖百余数,不知贵君是否知晓?

  这话说是求教,实际意味已接近指责。

  那银桂树中的声音听后,忽然笑了起来,满枝的玉叶也跟着颤颤发出声响。

  祁家小子,你这话问得着实好笑。

  那凡间的执妖本就由尔等星监管控,与我月城何干?再者--

  执妖越多,月城之势便越盛,本君又为何要插手?

  祁沉笙残目之中厌戾更重,但终究是忍耐下来,他多余问这一句本就不是为了与谁撕破脸,只不过想知道那高高在上的月城,究竟有没有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

  更何况--银桂树中的声音知道自己终于扳回一局,不禁带上了几分恶劣的玩味:造得此事之人,本就是心甘情愿。

  你也好,祁缪也好,非要多事阻拦

  话说至此,汪峦心中一动,祁沉笙手中的绅士杖握得越发紧,压着声音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银桂树中的声音忽而便飘远了,连带那满树的光华,也渐渐黯淡了下去:且自个去猜吧,本君从不说诳言

  汪峦心思流转着,这银桂树中的声音想来根本不屑与他们说谎,可若是真的那句心甘情愿倒还勉强说得通,那为何祁缪还想要阻止?

  当年杨玲文的事,难道不是他一手促成的吗?

  新的疑问再次出现了,但如今却并不是求解的时候,随着那声音的离去,眼前的巨树与星空,也渐渐地消失了。

  汪峦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变得轻盈起来,像是随时会飘散般,他忙挽住祁沉笙的手臂:沉笙,我--

  没事的,祁沉笙将汪峦环得更紧,让怀中人稍稍安心些,而后吻着他的眼眸说道:九哥别怕,闭上眼睛就好。

  我们要回去了

  汪峦还是有些惴惴,但相信着祁沉笙的话,顺从地闭上眼睛将脸埋入了对方的肩头:那回去后,沉笙记得叫我。

  放心吧九哥,很快就到了。尽管魂魄没有任何的味道,但祁沉笙还是贪恋地闻着汪峦的发丝,手中的绅士杖陡然握紧,残目冰冷地睁开,看向那漫漫的,逐渐消失的星幕--

  -----

  汪峦并不知祁沉笙究竟做了什么,他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却始终被祁沉笙抱着,在天地剧烈的震动间穿梭。

  他好似听到了苍鹰的叫声,也听到了星坠的破碎,可最为清晰的,却是祁沉笙胸膛中,那令他沉迷的心跳。

  终于当一切混乱与震动停止时,祁沉笙才稍稍放开了他,在他的耳边轻声唤道:九哥,醒醒吧。

  汪峦在祁沉笙的声音中睁开双眼,发现他们真的已经回到了大盛剧院的地下,黑袍人早已趁乱逃走了,地上由人眼制成的亢宿星阵也被毁去,取而代之的,是祁沉笙召唤而出的真正星宿。

  前三颗星光一如今往的明亮,唯有未曾定下执妖的第四颗星子,只是盈着淡淡的光华,照亮了--汪峦的尸体。

  其实这样的结果,无论是汪峦还是祁沉笙,都已有准备。早在得知汪峦身患肺痨时,祁沉笙便决定了间亢宿最后的星位留给他。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九哥,来吧。祁沉笙松开了环在汪峦腰上的臂,冲他伸出了手,隐去了所有的狠厉,只剩下温柔的眷恋: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