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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程岗入赘卢家这些年来,向来是极听岳父的话,可如今他却明显感觉到,祁二少的登门好似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想要留下来听听。

  卢老掌柜急什么,汪峦本无心再多计较什么,只是瞧着那卢老掌柜越发过分,索性便靠在祁沉笙肩膀,故作出那恃宠的模样,轻咳着说道:便是贵婿当真愿意来,我也是不许的。

  你算是什么--卢老掌柜刚要口出怒言,却不想被祁沉笙骤然而至的一个眼神,便生生挡了回去。

  汪峦见他那般模样,更是不愿再费口舌搭理,转而抬眸望向站在一旁,有些无措的程岗,缓缓地开口说道:我们今日前来,不过是为这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程岗听到是十多年前,神情上顿时便有所触动。

  祁二少!卢老掌柜越发恼怒,他自知赶不动祁沉笙,刚要去再赶程岗时,汪峦却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素犀。

  我们,是为着素犀姑娘的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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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记绸缎铺,已然不是什么能说话的地方,最终三人还是来到了临着云水的酒楼中,坐到了二楼能看着石桥与河岸的小间中。

  兴许是因着昨日的事,此刻这酒楼中比起以往安静了不少,更容易让他们之间的谈话进行下去。

  自从坐到这里起,程岗的目光便一直望着窗外,当年他亲眼所见素犀溺死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说道:

  我跟素犀,确实在老家订过亲。

  但我们也都未将这事放在心上,素犀一向只当我是同村出来的兄长。

  她是被姚家人逼死的。

  第47章 鬼织娘(二十) 是姚老夫人。

  夏日里的阴晴, 最是如人心般异变。

  晌午时南风吹得紧,转眼便上了阴云,闷得池子里的红头鲤都浮到水面来透气。

  姚继沣就那么坐在窗前, 隔着丛开得紫薇花,遥遥地望着织机前忙碌的女工们。他手中的钢笔尖已然干透,账本上还压着几道无色而杂乱的印子,像是不久前才落的。

  多少年前,他也曾很喜欢坐在这里, 因为只要一抬头,就能望见素犀的背影,她仿佛就在那淡紫色的花丛间, 可实际已经离开太久太久了。

  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因着外头的天昏沉,屋子里也暗得厉害, 姚继沣怔怔地应声望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走近的人影是姚继汇, 下意识地起身招呼:

  大哥, 您怎么过来了。

  没事没事, 你坐着就行,姚继汇微胖而白的手摆摆, 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就是来看看你。

  姚继沣没有说什么,听着姚继汇继续说道:老三就那么没了,就剩下咱们兄弟俩继沣呀,大哥也知道你又想起当年的事来了,可到底都过去那么久了, 你也要看开些。

  我没什么事,姚继沣将手中的钢笔帽扣好,他也知道如今三弟新丧,而大哥姚继汇又难以成事,姚家到底还是需要他撑着的:大哥您放心吧。

  我当然放心你的,以后咱们兄弟好好过姚继汇还在说着,声音离得那样近,却好似被天边的闷雷声遮掩得听不清了。

  以至于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姚继沣也有些说不清了,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又坐在了窗边,手上还握着钢笔,面前也还是未记完的账目。

  好似刚刚什么人都没有来过,他只是出了个神罢了。

  空气越来越闷热,可雨就是落不下来,姚继沣有些难耐地伸手,想要暗暗胀痛的太阳穴,可刚刚一动手肘便将什么碰到了地下。

  他并不想弯腰去捡,可仍有它那么掉着,心中总是有挂念的,于是思量二三之后,姚继沣还是俯身摸索起来。

  很快,他的指尖便触到了什么东西,姚继沣再探几分终于将它捡了起来,可就在拿到桌案上的瞬间,他却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枚并不大的木梭,十多年的时间让它干裂出深深的伤痕,但姚继沣还是认出了刻在角落处的小小字迹。

  素犀

  这是素犀用过的木梭,是他刻上的字迹,它们遗失多年,只留在记忆的深处,如今却又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

  姚继沣的手颤抖着,握着它,任由粗糙的木刺扎入掌心,可随着一声不堪重负地脆响,那枚木梭竟突然裂开了。

  他慌乱地松手,想要用尽一切办法去补救,但目光却最终被另一样东西所吸引了。

  那是张并不算陈旧的白纸,叠得四四方方,却仍旧露出了黑色的字迹。鬼使神差地,姚继沣将碎裂的木梭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纸片从残渣木茬中挑出,而后慢慢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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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说,素犀是被姚家逼死的?云水畔的酒楼上,汪峦看着坐在对面的程岗,浅浅地抿了口祁沉笙递来的茶水。

  不是姚家还会有谁?提起当年的事,程岗还是激动起来,声音颤颤地说着:当年我们虽然并不把婚约当真,但她乍来云川,跟前只有我这么一个熟悉的人,当然什么都跟我说。

  她在天锦坊里的事,我能不知道吗--

  因着之前对于程岗和姚继沣的怀疑,尽管眼前的人看起来确是情真意切,汪峦也不再轻信什么,他看了眼身边的祁沉笙,而后又问道:既然你们都不把婚约当真,那你又为何要在素犀出事后,才同意与卢家的婚事?

  自然是为了素犀的名声,程岗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起当年的想法:若我那时婚娶,便要先向她退亲,素犀到底是个姑娘家,这样传出去她还怎么嫁人。

  我是真心盼着她能早些寻到个中意的人,过上好日子可谁知,谁知

  到底是村子里出来的汉子,性子淳朴也坦率,即便没有动用金丝雀的力量,汪峦也感觉得到,有些情感是做不得假的。

  骤雨来急,激得心绪更乱,云水之上又泛起涟漪,汪峦的目光轻转,可很快一双手就挡在他的面前,将潲着水汽的木窗关合了。

  那你觉得,是谁害死的素犀?祁沉笙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程岗的宣泄,像是窗外的冷雨般,让人清醒。

  程岗抬头望向他,答案就在口中,说出却又无力:是姚老夫人。

  祁二少虽说您接手这织坊晚些,但也应该听说过,姚老夫人去世前的手段吧。

  她最是看中门第的,虽然让天锦坊收织娘,但又很是瞧不上在外头做工的女人,觉得她们抛头露面,羞辱门风。

  她知道了自己两个儿子都对素犀有意,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她?

  等等,汪峦刚要端起茶盏,却因着程岗的话停住了动作,夏雨疾落之声越来越大,似是无意间便带出了令人意外的旧事:你说,对素犀有意的,不止姚继沣一人?